开分9.7，但还不是朱一龙极限

2022年眼看过半。

但影院还没等到一部豆瓣过8分的国产片。

幸好，下半年有不少圈内看好的种子选手有望冲击这一成绩。

比如今天这部。

几经波折，终于见面——

「人生大事」

人气演员，殡葬题材，温暖故事。

本是无比适合清明节档的作品，铁定会爆那种……硬生生拖到暑期档。

好菜不怕晚。

几个月前我就看过片，一直记到现在。

如果要一句话评价，它绝对具备竞争年度国片的水准。

果不其然，点映，淘票票、猫眼都开出9.7的高分，还创下淘票票过去三年剧情片和家庭片点映的最高评分记录。

当然有“时势造英雄”——

它不是那种大投资的视觉炸裂。

但也并非全然“安静”。

电影就像为当下订制的。

我不只是说今天父亲节。

回望过去几个月的波折，我们经历了许多不常见的困惑、绝望、愤怒，以及面对生死的唏嘘……

所以。

这片，这篇，我都想献给同一群人——

2022春夏之际，“受伤”的你们。

他是个彻底的loser。

莫三妹（朱一龙 饰），地道武汉街溜子。

爸爸不疼，姐姐不爱。

别看名字取得女味十足，行事做派一点婉约都没得。

衣、食、住、行，通通不讲究。

大链子，花衬衫，日常短裤拖鞋，以及几乎剃光的寸头。

这不是混道上，就是进去过。

三十好几，无正经工作，只能接下家里的丧葬用品店，和好哥们一起在店里混日子。

谁家死了人。

他俩就像苍蝇般凑上去，帮着抬棺，料理后事。

生存空间，介于逝者到殡仪馆的最后一公里。

一句话，挣死人钱。

我没有看不起殡葬业的意思，只是你看这一连串肢体动作。

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当然不只是因为行业“忌讳”。

父亲。

虽然“子承父业”，但父亲始终看不上这不成器的儿子。

连小店的房本都始终揣在手里，不信任写在脸上。

女友。

莫三妹去找她，结果——

女友支支吾吾，突然一个大男人从浴室大摇大摆出来。

能忍？

刚准备上去质问，三两下就被摁住。

“朋友”。

对，女友的出轨对象三妹认识，还一度瞧不起这人。

现在不仅头上青青草原。

还被一大男人骑着：

这几万块，就当补偿你。

不必多介绍，此人确实一无是处（好吧除了帅）。

幸好朱一龙的演绎恰恰相反：

怎么“不帅”，怎么来。

造型邋遢，不修边幅，举止放荡，口癖严重……

以至于粉丝都惊呼：

配合他稍微改良一点的武汉口音，整个呈现的状态：

扔在人群里完全找不到的那种。

一个“烂人”的样子。

但真的是烂人嘛？

预告片里暴露不少细节：

某天，三妹和逝者家的遗孤，发生纠葛。

小女孩武小文（杨恩又 饰）离家出走，跑来纠缠莫三妹问外婆去哪了。

他烦得不行，又于心不忍。

逐渐揭开这人身上的另一面，一边大大咧咧一切向钱看，一边犟起来的时候既不看钱，也不看法……

原因其实大家都懂。

这是一个被生活重创过的好人，有过坚持和良善，但在一层层庸俗无力的现实之下被锤得无所适从。

「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王小波《黄金时代》」

这种被生活凌辱的滋味。

电影在开场二十分钟就全塞给观众。

憋屈、郁闷、无力。

为什么会这样熟悉？

他就是你。

银幕里的莫三妹，正是过去几个月，镜子前某一瞬间的我们自己。

采访中，朱一龙说到“莫三妹的挑战”。

难度就在于如何把自己变成这样一个人。

确实。

现实中的“自己”，或者说朱一龙以往习惯的角色，与莫三妹实在天差地别。

图源：《知否》《叛逆者》《镇魂》

意外的是。

当他真正投入到故事后，发现这并不难。

仅一趟殡仪馆的走访，他就发现大量原型。

“开拍前去了殡仪馆，我就观察在停车场的时候，有一个特别像老三这样的人，也是剃着圆寸，整个人就靠在车上抽着烟，发着语音。”

大众视野之外，干着各种不起眼的工作，在广东话里叫做“揾食”的普通人，就是一个又一个“莫三妹”。

具体来说。

他，还可以是四五线城市里车站门口拉客的司机，夜里给商店送货的货车师傅，国道边棚子里的修车工人，起早贪黑的早餐店老板，办证的，卖碟的，干中介的，做推销的……

仗义每多屠狗辈，形形色色的底层人。

《人生大事》第二层看点，就在于这幅现实主义的众生相。

具体到电影里。

一个耐品的设计。

莫三妹的丧葬用品店开在逼仄小巷里，而它对面，是一家婚庆用品店。

这还怎么做生意？

两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打嘴皮官司，是常态。

但真遇到事，邻里之间出来说句公道话，也是常态。

这种市井的相忍与相帮，就是烟火气。

电影特意挑在武汉拍。

为什么？

这里曾诞生过《知音》这种纸媒时代影响全国的杂志，是武汉这座城市世俗、市井文化繁荣的标志。

而朱一龙本身就是武汉人，更是导演刘江江选择武汉的原因之一：

“我之前从北到南，也去过好几个城市勘景。可以说，武汉是最能体现人间烟火气的一个城市，这个城市和《人生大事》的气质是严丝合缝的。”

对应的结果是：

电影里，所有角色都在忙忙碌碌地生活，揾食，他们不满，他们愤怒，吵起来哭天抢地，骂起来狗血淋头，但真遇上事，也不假慈悲，也真讲义气。

这就是某种武汉性格，刀子嘴，豆腐心。

这些情绪和元素的落点，就是电影主题：

殡葬。

中国文化，“死者为大”。

婚丧嫁娶，生老病死，自古就是人生大事。

可即便嘴上说的如此重要。

但帮人处理后事，依然是一件“见不得光”的工作。

对家人来说，把逝者的丧事办得风光，让亲友安心，就已经是最大的孝道了。

很少有人会去深究其间的内涵。

像导演在采访中所说：

“人的一生其实有两件事非常不体面的，需要别人帮忙的，一件是出生，一件就是过世。”

不体面，但得有人去做。

这就是殡葬业的意义，帮人体面。

可不仅仅是尊重死者那么简单。

《人生大事》的故事，就是通过一次意外，让像莫三妹这样忙忙碌碌的“屠狗辈”醒悟：

这份工作背后，既有纷扰缭乱的人心，也有剪不断的骨肉亲情。

小文相依为命的外婆过世。

莫三妹帮着处理遗体时，小文在一旁偷窥。

小女孩不知道外婆要去哪里，只记得是被莫三妹用一个大盒子（棺材）带走了。

她追上去，找说法，还大闹殡仪馆，差点坏了莫三妹的生意。

他只能随口编个谎话：

“外婆被烧成烟了，飘到天上变成，变成星星了。”

竟然。

小女孩当真了。

这让莫三妹受到极大冲击——

是这份连我自己都看不起的工作，带走了小女孩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冲击让他反思。

关于工作的意义，关于自己与父亲，与身边人的关系。

最后莫三妹收留了小文。

一个糙汉子在一个小姑娘的帮助下，逐渐打开内心良善的本真，开家长会，陪她做游戏，慢慢长大……

《人生大事》看起来是一个殡葬题材，是导演口中所说的，中国式的“死亡教育”。

实际上。

它更是通过“死亡”折射“活着”。

如何活着，如何在困苦中与生活和解，才是所有人的终生课题。

这种针扎式的幡然醒悟，对于当下的人来说，尤为可贵。

为什么？

2022年上半年的社会新闻不用我细数。

互联网上，放眼望去是无数一触即炸的火药桶。

诚然。

这些事件逐步被处理，被排解，被慢慢妥善地安置。

可情绪呢？

伤痕仍待时间去弥合。

而《人生大事》这112分钟，便是进入深层疗愈的开始。

这种疗愈始于对生活的坦诚。

电影没有“美化”生活。

这种坚持始于主创——

本片的编剧、导演刘江江是电影新人，却是新闻领域的“老人”，曾在河北做过多年的媒体工作。

父辈是木匠，给葬礼做棺材，因此萌生出拍殡葬故事的想法。

当他拿着剧本参与平遥电影节创投时，很多老板第一反应：

这不就是一部中国版的《入殓师》？

对，还是绕不过这部经典。

相对于《入殓师》展现日本文化中精益求精的追求，与生活的禅意。

我觉得，《人生大事》更中国。

最明显的，它肯定不会出现小林大悟在雪山绿草间拉大提琴的优美场面。

那从哪里填补？

亲情。

那些中国式家庭的世俗与牵绊，背后是千年传承的道德伦常。

尤其几对父子（女）关系。

体面的“别人家的孩子”背后，也有阴暗面：

小文舅舅妻管严，舅妈又望子成龙，搞得家庭矛盾极为严重，也是遗弃她的缘由。

注意小文表哥背后的一面墙的奖状

有多年矛盾积怨的父子，一朝化解“泯恩仇”：

莫三妹和他的父亲。

一个幕后细节，莫三妹，原本叫“莫三鼻”。

因为老一辈眼中，给孩子取器官名，说明会像爱护器官一样地爱护对方。

而新闻出身的导演，也没有放过刺眼的社会现实：

孝道与金钱的杂糅。

不是苦大仇深的抨击。

电影把它处理成一个笑话：

老人决定办场活人葬礼，看看风光大葬的场面，结果惹来不关心父亲的孩子带人砸场子，还跟莫三妹一行发生冲突。

我可以不尊敬父亲，但父亲也不准亵渎我的孝道。

结结实实黑色幽默了一把。

没完。

还有全片最关键的“父女”：

莫三妹和小文。

开始互相厌烦，最后不依不舍。

为何？

与其说“醒悟”。

不如说，是父爱长久缺失后的“自救”：

狗日的生活对我再糟糕，再无情。

但这个鬼日子，总有一些东西值得去守护，去坚持，那我还算是个“人”。

这份老与少的传承，是文化里打不断的筋骨。

本片的监制韩延（《送你一朵小红花》《滚蛋吧！肿瘤君》）在采访中表示：

“这部电影承载着好好活着、珍惜当下的主题，希望它能给观众带来温暖。”

这也是我在《人生大事》中看到的“答案”。

在后疫情时代，我们应该如何自处。

如何调节。

如何疗愈。

不满与愤怒，悲伤与懊恼，都可以，都值得铭记。

但。

别被它们控制。

别轻易让渡“自己”。

远方的哭声固然令人揪心。

可如果我们学不会理解身边的爱人，亲人，友人，以及自己。

那么。

任何哭声都只是无意义的杂音。